在祖國西北之北、素有“雞鳴聞四國”之稱的邊境重地——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十師北屯市，加斯爾汗·阿哈提起了個大早。今天要接老馬來家里過節(jié)，她煮奶茶、插鮮花、炸馓子、燉羊肉，高興得忙里忙外。

　　每逢節(jié)日，馬殿英都會被哈薩克族牧民爭相接到家里。“老馬不在，奶茶不香！”牧民們說，大家和老馬，就像奶茶和鹽分不開。

　　幾十年來，老馬先后拿出60余萬元，無償幫助額爾齊斯河畔200多戶牧民，幫助30多個孩子考上大學。他幫過的牧民，有的成為優(yōu)秀共產(chǎn)黨員、先進工作者，有的成為勞動模范、致富帶頭人。

1988年，馬殿英被國務(wù)院授予“全國民族團結(jié)進步先進個人”稱號。受訪者供圖

　　一身黃軍裝

　　老馬，名叫馬殿英，今年87歲，是一名共產(chǎn)黨員，擔任過十師警衛(wèi)連副指導員、十師毛紡廠副廠長、北屯醫(yī)院副院長，無論身份如何變化，他始終穿著一身黃軍裝，初心不改，使命不移。

　　“您對自己太摳了?！弊哌M馬殿英家，看到房子還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模樣，家具陳舊，與光鮮世界格格不入，烏那爾漢·加米鼻子直發(fā)酸。“這些年您幫了這么多人，大家的日子都好起來了，您咋還不對自己好點呢……”

　　馬殿英家里十分簡陋，發(fā)黃破裂的馬桶蓋用鐵絲纏了又纏，沙發(fā)扶手露出木頭，墻角堆著撿拾的廢紙殼……

　　馬殿英的工資幾乎月月光。妻子起初不理解：“真不明白你這是圖個啥？”馬殿英說：“守邊牧民困難比咱多，共產(chǎn)黨員不去解決誰去解決？團結(jié)起來看好祖國的西大門，這比照顧小家更重要更光榮呀！”妻子也漸漸理解了執(zhí)拗的他，默默地與孩子們一道支持他。

　　“需要交學費，就去找你馬叔叔?！睘跄菭枬h·加米印象最深的，是小時候父母每次趕著牛羊轉(zhuǎn)場前，都要這樣叮囑他。馬殿英一路幫助，烏那爾漢·加米考上了大學，如今已成為阿勒泰市阿克吐木斯克寄宿制學校黨支部書記。

　　草原上牧民的孩子長禿瘡，馬殿英四處求醫(yī)，花錢配藥，為100多個孩子根除了這種皮膚病。

　　偏遠放牧點沒通電，馬殿英自己掏錢買電線，雇工栽桿、拉線，架起從北屯到放牧點的“光明線”。他還花了480元錢為牧民買來牧點上第一臺電視機，接通第一部電話，把黨的聲音傳到“最遠一家人”。燈光照亮氈房，愛心溫暖心房。牧民們說，看到穿著一身黃軍裝的馬殿英，心里就無比踏實。共產(chǎn)黨員這樣把心掏給咱們，咱們怎能不擁護黨的領(lǐng)導、怎能不熱愛這片土地！

　　一輛自行車

　　叮鈴鈴，叮鈴鈴……

　　車鈴一響，牧民們就知道是馬殿英來了，趕緊前去迎接，氈房外打盹的狗兒也跳起來，歡快地沖向“老朋友”。

　　從記事起，騎著自行車的馬殿英就這樣一次次出現(xiàn)在加那爾·達吾提的視線里。這輛“永久”牌自行車，承載著一家人的漫長歲月。

　　馬殿英（前排左一）給牧民送生活用品。受訪者供圖

　　“每一個哈薩克族孩子都是他的孩子?！奔幽菭枴み_吾提在阿勒泰市上學時，一個月才能回一趟家，馬殿英像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樣時常捎來吃的。有一次放學，加那爾·達吾提聽到有人喊，一回頭，是滿頭大汗的馬殿英。

　　60多公里路，馬殿英騎自行車趕來，看到加那爾·達吾提，高興地從兜里掏出毛巾，拿出包著的幾根冰棍。

　　“那冰棍還滴著水，天氣那么熱，他卻舍不得嗦一口。這是我吃過的最甜的冰棍?！笨吹今R殿英擦擦汗轉(zhuǎn)身騎車離去，加那爾·達吾提情不自禁地喊道：“阿克（哈薩克語，意為父親）！”

　　“3年前，阿克還騎著車給大家送菜，如今阿克年紀大了，騎不動了，可心里還是放不下……”加那爾·達吾提捂住了臉。

　　馬殿英籍貫河北省，從新疆八一農(nóng)學院（現(xiàn)新疆農(nóng)業(yè)大學）畢業(yè)后，就到了擔負屯墾戍邊重任的十師工作。數(shù)百里邊境線上，牧民星星點點散落，放牧守邊，他也像火種一樣，給牧民送去光和熱。

　　幾十年來，馬殿英騎自行車跑遍了額爾齊斯河畔的牧區(qū)，幾乎到過每一座氈房。這輛自行車很獨特：前后各焊了一個大鐵筐，里面時常裝滿衣物、藥品、蔬菜、文具……“到牧民家，從沒空過。”加那爾·達吾提說，在交通不便的河谷里，路好時他騎車，路不好時車“騎”他。

　　牧區(qū)200多戶牧民，馬殿英都放在心上。誰家老人得住院，誰家孩子要入學，誰家牛羊缺飼草，他事無巨細，能幫的一定幫。牧民們說：“馬殿英就像我們的家人一樣貼心?！?/span>

　　一段不了情

　　寒風呼嘯，狼嚎聲聲。1961年12月的一天，在警衛(wèi)連工作的馬殿英執(zhí)行完任務(wù)返回途中，遭遇暴風雪，戈壁白茫茫一片。

　　突然，遠處有亮點閃過。狼，兩只！馬殿英拔腿就跑，翻過幾道坡，躲進蘆葦湖，卻迷失了方向，轉(zhuǎn)了一整天也沒找到回去的路，筋疲力盡。

　　雪深天寒，要么被狼吃掉，要么被凍死。幾乎失去意識時，一匹馬踏雪而來，馬殿英被牧民扶上馬鞍。

　　氈房里，爐火正旺，笑臉盈盈，幾碗熱騰騰的奶茶下肚，馬殿英緩過神來，又昏睡了三天三夜。

　　哈薩克族有句諺語：“自己擁有的美食，一半是給客人的”。只要沿途有氈房，走一年也餓不著。“牧民救了我的命，一定要報答！”回到駐地，馬殿英念念不忘。

　　來年開春，雪剛化完，馬殿英就買了磚茶、方糖，來到記憶中的地方，卻怎么也找不到那一家人了。

　　“老鄉(xiāng)，你在哪？”四處尋找無果，馬殿英下定決心，找不到恩人，就報答所有的牧民！

　　“牧區(qū)的四季，也是老馬的四季。”牧民們說，春天接羔，夏天打草，秋天打火墻，冬天送煤……馬殿英一刻不得閑。

　　牧區(qū)的冬天異常寒冷，最低氣溫可達零下40多攝氏度?？吹讲粫蚧饓θ∨哪撩耱榭s在一起，馬殿英心揪起來，從此便一家一家打火墻、砌爐子。

　　每到星期天，天不亮，馬殿英就騎車往牧民家跑。每年從入冬前兩三個月就開始打火墻，有時一天打兩三個，用壞了再打，沒想到，這一打就是30多年，打了3000多個，牧民們熱在身上，暖在心里。

　　轉(zhuǎn)場，路遠難行?！坝形以?，不用怕。”勞力少的家庭，馬殿英最操心。他找來拖拉機讓老人和孩子坐上，自己扛著鐵鍬，走在前面帶路平路。從河畔到山口，70多公里，他一路護送。

　　一天，馬殿英騎車趕去幫牧民轉(zhuǎn)場 ，路上發(fā)生了車禍。

　　“流了很多血，再晚些來，命就沒了?！贬t(yī)生全力搶救。醫(yī)院走廊里、病房外，滿是趕來探望的牧民，看到醒來的馬殿英，他們熱淚盈眶。

　　馬殿英的兒子馬剛結(jié)婚，牧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慶賀，屋外拴滿馬匹，院里熱鬧非凡。

　　“這么大的喜事，也不說一聲，我們自己來了！”彈起“冬不拉”，跳起“黑走馬”，各族賓客歡聚一堂、親如一家。

　　馬殿英（左）與哈族兄弟。受訪者供圖

　　一座連心橋

　　哈薩克族諺語說得好：“力量不在胳膊上，在心里?！?/span>

　　“有一年，天冷得早，馬殿英扛著鐵爐子，蹚河送到我家。河水漫到胸口，他凍得嘴唇發(fā)白……”阿勒泰市阿葦灘鎮(zhèn)牧民巴合提亞爾·卡滅尼回憶說。

　　“還不了馬殿英的情，就多幫助別人。”每月養(yǎng)老金不到3000元的巴合提亞爾·卡滅尼，僅助學就捐出了10余萬元 。

　　成為“愛心媽媽”，被評為阿勒泰市優(yōu)秀共產(chǎn)黨員的巴合提亞爾·卡滅尼說，是馬殿英深深觸動影響著她。

　　地方領(lǐng)導要求黨員干部要向馬殿英學習，遇事找他多商量。

　　成為阿勒泰地區(qū)人大代表后，馬殿英越“管”越寬，從十師北屯市“管”到了阿葦灘鎮(zhèn)，從兵團“管”到了地方。

　　北屯醫(yī)院剛建成時，資金緊張，沒有建食堂。馬殿英路過林帶，見牧民蹲著堆石塊燒茶、泡馕，馕上長了霉點。這哪行，他心痛得臉變了色。

　　第二天，他坐上班車，顛簸600多公里，趕到烏魯木齊市，尋找有關(guān)部門協(xié)調(diào)資金，很快建起了醫(yī)院食堂，并以最低價供餐，來北屯醫(yī)院就醫(yī)的兵地職工群眾比以往多了一倍。

　　同山河，共相守，十師北屯與阿勒泰地區(qū)各縣鄉(xiāng)唇齒相依。

　　春季，額爾齊斯河漲水，兩岸來往常常被阻斷，還經(jīng)常淹死行人和牲畜，數(shù)以萬計的牲畜常在轉(zhuǎn)場中被困岸邊。到對岸，得繞行10公里。

　　“建座木橋吧！”馬殿英向阿葦灘鎮(zhèn)領(lǐng)導提議。一起買材料、找工人，幾十個人熱火朝天地建起了額爾齊斯河上第一座簡易木橋。同根生，共相連，有了這座橋，兩岸群眾常來常往，兵地關(guān)系更密切了。

　　“千萬方土石，堆起巍峨阿爾泰山；千萬顆心，凝聚成戍邊維穩(wěn)強大力量?！卑⒗仗┑匚瘑T、十師副師長庫麗努·努爾哈力說，兵地各族干部職工群眾邊疆同守、維穩(wěn)共擔、經(jīng)濟共建成效顯著，祖國西北邊陲的鋼鐵防線必堅不可摧。

　　人們都說，阿爾泰山是座金山，但比金子更珍貴的是人心。

　　歲月長河里，多少人和事隨風淡去，而在阿爾泰山腳下額爾齊斯河畔，像馬殿英一樣展現(xiàn)出的無疆大愛已深深根植在人們的心中，鐫刻出這個時代最深的印記，成為各族群眾團結(jié)奮進的力量之源。

2022年第四季度

馬殿英入選“中國好人榜”